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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惯性技术学报

蛇哽咽与山水诗

智啊威1991年出生于河南周口,有小说刊发于《天涯》 《作品》 《青年作家》《文艺报》等刊物。

智啊威写的这篇小说,带给了我耳目一新之感。毫无疑问,在这篇小说中,他技巧的运用非常娴熟,语言也带着一股山野气息。语言,结构,虽然独特,但不足为奇,这些是通过训练可以获得的。而令我叹服的,是其精巧的叙事方式,以及对故事走向的操控能力。小说故事并不复杂,但作者却将其讲述得尤为精彩。而最为难能可贵的,是作者运用了大量隐喻,使得整篇小说的“意义”趋向深邃而不可说。因此,这篇小说呈现出了张力十足,歧义无限的诡异面貌。

人 言

穷山多嘴,吃食已经很少了,曾遍地花花绿绿的蛇,如今也是少之又少。那天我寻遍山沟石缝,直到太阳嚎叫着跌入山后,才捉了六七根花蛇。我掂量掂量,差不多够一碗“面条子”的量了,于是便沿着山路往家走。山林里黑乎乎的,连声鸟叫都没有,只有我双脚踩出枯叶的碎裂声,伴着心跳,世界冷静得要死。

二叔来时,我正在做饭,山里多雨,柴湿,我撅着屁股吹锅底儿,烟雾呛出了我一脸泪。二叔咳嗽两声,我还没来得及回头,屁股上就挨了一重脚,由着那惯性,撞翻了锅,一锅花花绿绿的蛇在地上仓惶而逃。

我趴在那堆还在冒烟的湿柴上,看辛苦一天捉来的蛇跑了个精光,气得胸口子疼得站不起来。

“我来了你没看到?”二叔见我生气了,忙解释道。

“我屁股上长眼啦?”

“那中间不是有一只?”

“有眼珠子吗?”说着,我从地上坐起来,回头瞪着二叔。他挠着脑袋,大概是意识到了这个事实,于是嘿嘿笑了,边笑边解下腰间的那只山鸡,扔到我怀里,“来个小山鸡炖蘑菇!”二叔拍打着身上的鸡毛,像个大财主一样。我慌忙把那只色彩绚丽的山鸡搂在怀里,如获至宝般在它身上摸来摸去。

“别摸啦,鸡毛都给我摸掉啦!走,喝酒去!”二叔一甩头,转身便往洞外走,我赶紧从地上站起,提着山鸡跟了出去。外面月光白净,水银般在山野间流淌,我拍着二叔的肩膀打趣道:

“二叔二叔,你看这月光白哩,像女人的屁股一样白哩!”

“那可不!这一山白光,可不就是一山女人的白屁股嘛!”说着,我俩来到门前溪边的乱石旁,二叔指着几块稍大点的石头说道:“学林,二叔先让你挑一个!你捡大的白的先挑一个!”

二叔话音刚落,我便扑上去抱住一个大“白屁股”,正当兴奋之际,恍然看到一朵乌云浮现在二叔脸上,一时间心凉半截。但好在我这人机敏,见情况不妙,慌忙用袖子擦着那块“白屁股”,边擦边说,二叔,您坐这个,您坐这个!二叔满脸堆笑走上来,一屁股坐了上去,用一根指头点着我夸道:“学林啊,你现在越来越懂事啦。”我一脸谄媚地点着头在二叔旁边一块小石头上坐了下来。

我俩坐在洞口的溪水边,他从怀里掏出两个酒杯,拉出要和我大喝一场的架势。一看二叔有酒杯,我的兴致更浓了,于是屁颠屁颠地去溪水边拾“蘑菇”。可在这狗日的穷山恶水间,连条蛇都难找了,哪里还能找到货真价实的蘑菇?而我和二叔所说的蘑菇,不过是形状像蘑菇的石头罢了。

待我找来“蘑菇”,二叔已用裤腰带绑住了那只山鸡的腿和翅膀,那只山鸡便老老实实躺在石头上,暗红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......

鬼 语

这时,我脖子上的蛇打断了我的讲述,它望着我,嘴唇翕动着说:学林啊,别讲这些没用的了,直接讲咱俩在山野间遭受的委屈,天大的委屈,你今儿个给阎王爷讲出来!让阎王爷给咱断断这官司!

这时,我怯怯抬头,但见阎王爷一脸威严,端坐高堂之上,判官小鬼林立左右,周围漆黑,只有燃起的火盆,把橘黄的光打在鬼脸之上,看上去异常恐怖……

人 言

我跟二叔坐在溪边喝酒,所谓的酒不过是溪水而已,喝一杯就弯腰从洒满碎银的溪水里再舀一杯继续喝。而“小山鸡炖蘑菇”也是个形式。你说这个“小山鸡炖蘑菇”没有炖吧,那确实没炖,鸡毛没拔,鸡的眼珠子还在眼眶里转悠;但要说真没炖吧,其实也炖了,在我们脑袋里炖的,那肉香从我们嘴里往外冒,伴着口水哗啦哗啦往外冒!

就这,俺二叔还是把我灌多了。那一刻我透过醉眼看二叔在月光下忽大忽小,于是嘿嘿笑了,二叔不解,问我笑啥,我不回答,只是一个劲儿地笑。说着他顺手从鸡身上佯装撕掉一个鸡腿,递给我让我多吃点。他见我一时愣在了那里,大声嗔道:拿着吃!我两手颤抖着接过鸡腿,心头一酸,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……阎王爷,这不是一个鸡腿,这是比鸡腿重千万倍的一份感情啊……然而现在,我再回想起那个“鸡腿”却感到极其耻辱!恨不得把头插进裤裆里自己把自己闷死算了!那不是一次情感的表达,那是一场阴谋的展现啊阎王爷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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